剛剛看到這條新聞，悚然而驚，顯然太不合台灣的風土民情。果不其然，網路上撻伐聲不斷，有人說：「姦殺怎麼可能比殺人罪輕，判十一年，沒幾年就能假釋，有甚麼天裡？」「法官是終身職，他愛怎麼判，就怎麼判，不服氣？咬他啊！」有個網友聯想力很好：「這種判法，就跟前不久某大學法律系盧姓副教授的想法一樣，要先質疑被姦殺的高職女生有沒有問題再說。」我沒時間繼續看，因為接下來，一定又會跳進廢死學派，與反廢死的論辯漩渦中，久久脫不了身。
回到新聞的描述，因為記者很懶，只寫了這一段，我們僅能就字面的意義作推敲，也請別問我：「你又不是法官，你怎麼知道他們想甚麼？」有了這層共識，我們再往下走。「爾愛其羊，我愛其禮」網友們看到的都是強姦殺人，我看到的卻是自白與翻供。在這個案子，嫌犯是自白姦殺女高職生。如果有證據，嫌犯已經關在牢裡了，不會因為竊盜罪被抓才自白。證據力如果夠強，嫌犯翻供也無濟於事。所以這是一樁自白犯罪的判例。法院是合議制，由三個法官來決定罪刑。這裡需用上一點遊戲理論，假設有三個法官，甲法官認為被告死罪；乙法官相信被告有罪，但反對死刑；丙法官認為沒罪，但無期徒刑比死刑還糟。由多數決決定被告的命運。法官們決策方法也分成三種，如果法官先決定有罪與否，再判刑，被告會被判無罪。如果法官先問被告該不該判死刑，無期徒刑，無罪開釋，一路降低量刑，被告會被判死刑。第三種情況是先決定是甚麼刑，再定罪，被告會被判終身監禁(註1)。被告的命運，在遊戲理論裡，只跟法官們決策的順序有關。
「沒錯，雖然你成功的說明了法官們判案時自由心證的形成過程(註2)，但是那個十一年又是怎麼來的呢？如果假釋成功，或碰到百年國慶大赦，搞不好幾年內就放出來了。」本來我要舉手投降的，突然間靈光一閃，想起江國慶的案子。『民國85年間發生空軍作戰司令部女童遭性侵殺害案，軍方當年速審速結，槍決江國慶。但監察院歷經7年調查，公布了調查報告，認定國防部違法指派反情報隊，以非法手段取供，自白內容和客觀證據充滿矛盾，卻火速執行死刑。』對了！都是因為江國慶的案子，法官本來要依照第二種順序，判被告死刑的。轉念一想，萬一自白日後被查到是逼供來的，怎麼辦？判他死刑，而且執行下去，豈不從法官成了殺人犯？但是如果判無罪，肯定被罵到臭頭，說不定祖宗八代的清譽都得賠上。判個終身監禁吧，又有人會說死囚寧可一死，也不肯被關一輩子；而且會被誤會是廢死團體的成員。只好擲起了骰子。「哈，十一點，那就判個十一年吧。」這個叫做中庸之道，如果人真是他殺的，是檢警飯桶，沒找到鐵證。如果人不是他殺的，那就國賠賠一賠，反正沒關幾年，賠的又不是自己的錢。別人家的小孩，管他們去死(註3)！呼，果然是老薑，判得方方面面，大家可以安心放飯去了。
江國慶自白姦殺女童，依例應該只需判刑十一年。江國慶彼時若不死，今日已經是個自由人了。馬總統自稱人權立國，最近剛辯論完ECFA，閒得發慌，所以很熱心的參與建國一百年的擴大慶祝活動，他說：『建國百年活動可當作為期一年的「台灣博覽會」，與大家生活結合在一起，展現真正的台灣精神。』百年國慶，江國慶魂魄何妨歸來，附耳告訴馬總統，台灣的精神(spirits)(註4)是甚麼？
註1：這裡僅說明第一種邏輯推論，要先判決被告有罪無罪，假如被告判有罪，死刑將二比一勝，判有罪等於判死；不然只有無罪開釋。此時乙法官會支持丙法官，被告無罪開釋。其他順序，有興趣者請參考牛頓出版的「大謀略--遊戲理論的全方位運用」一書，或自行推導。
註2：如果法官有學過「囚犯困境」「遊戲理論」之類的話。
註3：原意指的是千元鈔上的四個別人家的小孩子。
註4：spirits，有精神與鬼魂的雙重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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